“公子當真要請鬼斧？依我看來，那小友定不會帶我們去見。公子不妨趁現在沒有浪費什麽時間，再另尋他人。”說來說去，王天句句皆是不願，若再見了小友，定會遭其諷刺，對此他又是極為不願的。

“即便不為建造酒樓，我也想見見這位高人。”眼中帶著讚賞。王天見她的樣子，便知道這件事情沒有回旋的餘地，一旦是莫初初決定了的事情，便沒有改變的可能。如此剛烈倔強的性子，不像是個女子，倒像個男子，難怪會時常一身男子打扮，怕是她自己，也是不願意被生為女子的。

思及此，在心中嘆了一口氣，即便他不願，但若莫初初想要辦成的事情，他也定會全力以赴。

“公子若真的想請鬼斧先生，雖然我沒有辦法，但我認識一人，飽讀各類書籍，應是會有些想法。”這話說得很是含蓄，並未篤定說明那人就一定有辦法。

莫初初聽出了他話中的含義，眼前一亮，點了點頭：“他人在哪裏，方便見面嗎？”現下即便是將希望寄托給一個素未謀面的人，也比放棄得強。

“公子，我早便知道你會堅持己見，已經和他約好今天下午在酒樓見面，”頓了頓，“他叫劉風。”

劉風。

莫初初在心中重覆因這個名字，面色平靜，不為所動。王天見狀，不由有些失望。劉風乃是名揚京城的才子，昔年的文狀元，只因性格灑脫，辭去了文官一職。當時這件事在京城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，有人為了狀元之榮寒窗苦讀十年之久，有人為了狀元之名衣帶漸寬，終不覺悔。而劉風憑其天分，不費力地拿到了狀元之頭銜，卻不屑一顧，隨手丟棄。

此事一傳開，多少年女子心生仰慕，為見他一面，費盡心思。而莫初初，聽到這個名字竟無動於衷，是當真不知，還是不屑一顧？王天一時拿不準註意，亦未再多言。

莫初初見王天面露不悅，撓了撓腦袋。不是她裝逼，她初來乍到，又怎會對陳年往事有半點知曉。但卻不好直接拂了王天的面子，略微思量：“我先前一直在鄉下，被接回莫府不過是不久之前的事，對京城中發生過的事情一無所有。對劉風更是聞所未聞。你若不介意，不放先教我了解一下，下午我接見他，也不至於尷尬。”

聲音緩緩，盡是真誠。王天眼中閃過一抹驚愕，莫初初一心想著請鬼斧出山一事，竟還註意到了他的情緒了嗎。不僅如此，還說得如此委婉真誠，教他再生不出半點情緒。此女子心思八面玲瓏，蕙質蘭心。這世間，怕是也只此一人。

王天心下動容，聽聞她講述自己的私事，不由又是一陣愧疚。他一個大男人，度量竟不如一個小姑娘，真是……在心中嘆了口氣，看了莫初初一眼，張了張嘴巴。猶豫了一下，才將有關劉風的往事講述了一遍。

“既然是你推薦之人，我便見一見。”莫初初聽得出王天話語中的讚賞，索性她現下毫無頭緒，不如見一見。王天聞言，重重地點了點頭：“定不會教公子失望。”

確定好了下午見劉風，莫初初幹脆裏留在酒樓，一邊抽查著酒樓的賬本，一邊等候著。雅間中燃著暗香，淡淡的香氣縈繞鼻尖，偏頭便可見窗外。樓下街道上人群熙攘，陽光透過窗口，鋪灑在桌面。

莫初初支著下巴，暖陽打在身上，極為舒適。也許是太過舒適，一陣倦意襲來，手腕一軟，便趴到了桌子上。

時間在睡夢中流逝，再次睜開眼睛，已是末時三刻。擡頭便見對面擺著一個空了的茶杯，忽然想到王天說過今日下午與劉風見面。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，到內室洗漱了一下，便出門。

“王兄和我便無需這麽見外了吧，有什麽事情直說便好。”剛一出門，聽見一道聲音從隔壁傳了出來。

“我家公子晚點會過來說明，仁弟近日在哪裏逍遙自在了？”語氣熟稔，王天的聲音亦從隔壁傳了出來。莫初初順著聲音走去，到了門口，擡手敲了敲了。

“請進。”王天只當是小二來添茶水，隨口應了一聲。卻見莫初初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，當下起身：“公子，您過來了。”

莫初初點了點頭，看了劉風一眼，後者亦是起身。兩人相視一眼，絲毫不覺尷尬。王天站在兩人側面，一一介紹著。寒暄過後，便是商討正事之時。

“方才便聽王兄提到公子，只是不知公子有何事找在下。”語氣帶著一絲漫不經心，即便知道眼前之人是王天的老板，態度已沒有絲毫轉變。

果真是灑脫之人，一點都未拖泥帶水，直接便問了出來。莫初初勾了勾唇角，與灑脫之人打交道，亦無需浪費口舌。

“我想請鬼斧先生出山，不知劉兄有何高見？”緊接著，將昨日去尋鬼斧，未果的事情一一道出。

“鬼斧？”語氣透著驚訝，即便是知道找他來必定是有解決不了的事情，亦沒有想到竟是請鬼斧出山。鬼斧隱居多年，請其出山，又豈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
思及此，偏了偏頭，問道：“公子請鬼斧先生出山，想必是為了建造樓閣，若只是樓閣，又何須偏偏請鬼斧，能夠建造樓閣之人，不在少數。”直接道出了最為快捷的方法，既然請不來，那便無須再請。劉風上半身向後，靠在了椅子背，胳膊支著扶手，手支著下巴，歪了歪腦袋，滿不在乎地笑了笑。

莫初初亦是勾了勾唇角，眼底幾分涼意：“若劉兄也是這一番話，便請回吧。倘若單憑幾句話便可以放棄什麽，我這酒樓也就可以關門了。”語氣淡淡，並未有半分不耐，也將自己的意思表明。

王天心下一驚，莫初初雖是個倔強的性子，卻也不至於這樣拂人顏面。現下竟因為劉風的一句話冷了臉，莫非鬼斧一人，當真有這麽重要？思及此，猶豫著是出言圓場。又因心中本便不認同再請鬼斧，忍住了圓場的打算。

劉風瞇了瞇眼睛，一言不發地看著莫初初。忽然輕笑出聲，直了直身體：“好一個倔強的女子。”語氣中幾分戲謔，笑聲明朗。

莫初初心中微怔，旋即亦是一笑，大大方方地承認著：“劉兄好眼力。你方才那話可是稱讚？即是稱讚，不放將你心中的高見說出來，我們聽聽看。”絲毫沒有一點因為被拆穿而不好意思。

劉風眼中閃過一抹讚賞，不慌不亂，盡是大家的做派。雖讚賞，卻也不忘一問：“公子怎麽知道我有了主意？”他似乎並未表現出來。

“沒有主意你還敢這麽嘚瑟？”當下變了臉色。劉風嘴角一抽，這是什麽邏輯，他好歹是這酒樓的客人吧，“有這樣的待客之道嗎？”

莫初初撇了撇嘴巴，不欲與他繼續爭辯，話鋒一轉，道：“若是客人，走時別忘了去前臺結賬，若有了主意，也無需藏著掖著，少不了你的報酬。”語氣淡淡，透著一絲決絕。

勾了勾唇，劉風驚愕之餘，更是忍不住地讚賞。世間竟有如此女子，當真是有幸一見。見她眉間已有淡淡的不耐，便可知她心中急切。也便不再逗弄，伸了個懶腰，慢條斯理地說道：“公子既然執意要找鬼斧先生，定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，更是對自己圖紙上的樣式十分自信。既然如此，便帶著圖紙去找鬼斧，若能震撼到他，這事便成了。”語氣輕松，似乎在說請人吃飯。

莫初初心下暗暗思量，若真如劉風說的這般容易，她倒可以親自去一趟柳山。一直沒有出聲的王天，心下卻犯了疑惑，直接問道：“若鬼斧看了自嘆不如，一氣之下不出山了怎麽辦？”

“哈哈哈，王兄，能讓鬼斧先生自嘆不如的設計，這世上恐怕還沒有，你這明顯是多慮了，”頓了頓，稍微正了正神色，“而且就算真的震撼到了，鬼斧反倒會出山，他這樣的人，已經多少年沒有碰到過讓自己震撼的建築了，這一碰到，必定會生出建造出來的念頭。”

王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，莫初初卻是深知劉風之話的含義。高處不勝寒，沒有對手是一件孤獨的事情。思及此，看了劉風一眼，目光打量著。

灑脫直爽，心思通透，看似毫無正經，實則心思縝密。難怪會辭退了文官的這位，這樣的人，又怎會受著規章制度的約束。本是一陣風，又怎會被誰留住。

“這事若成了，便……”

“無需報酬，難得碰上有趣的人，更何況是個有趣的女子。”明朗的聲音含著笑意。

“一碼是一碼，時間不早了，我就不招待你了。王天亦是酒樓的掌事人，有什麽需要，向他說也是一樣的。”邊說邊起身，對著劉風一拱手，“失陪了。”盡是男子的灑脫與大氣。

劉風亦是起身，卻但笑不語。目送著莫初初離開，才重新坐回了椅子上。唇角仍帶著笑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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